我在福利院生活40年：捐助与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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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1-22 09:10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送出的爱带有三分尊重，受捐者也要有对这份爱有着三分敬畏。

随着时代的发展，福利院这个名字也被更多的人所熟知。人们也有了些钱，也能对其他较弱的群体给与些帮助了，就像针对我们这一群体的捐助。
这种超越亲情的给予能真切让我们感到还能得到人间的另一份额外的关怀。一些到来的慈善也真是有着实在方便着我们的生活。无论精神与物质这些年来一直都在社会中发展中提高着我们生活的品质，集团与个人的到来都是用他们汗水中流出的爱来温暖起身边弱者的生活。
80年代后期先到院里做好事的是一批批本市的各个中小学校的学生们。笤帚拖布随着孩子们说笑和一阵阵地上的尘飞土起，院内和房间里的地面瞬时清净了起来；脸盆中的抹布在水与玻璃间一阵飞舞,玻璃等于在水中走过了一次便纷纷跳下窗台收工，光线明朗时就可看到玻璃上面有龙有雾。孩子们在兴高采烈中收队，有时会觉得任务没有完满还不忘到办公室要上一纸带有本院大印的证明——这当然是形势大于实质的活动了。有时雷锋日一天可到来好几个波次的做好事的团体，可有后来的只好把刚打扫过的地面再打扫一遍了事。
有的班级由老师组织同学们把各自的零钱都放到一起去买一些水果、小吃、香皂、毛巾、牙膏一类的物品，后便集合起队伍由旗手率领一路进入到我们这里。学生们把带来有限的礼品有时不得不选择性的局部发放，不过这是对小学生们的爱心体验，不必在院的老人和孩子们人手一物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这一点我们能够理解这个班级老师的良苦用心：毕竟同学们来了有个仪式就走，不再另有其它节目，仍是一个比较纯净的捐助。
后来本地的歌舞团和话剧团会带着我们这个地区特有的民族文化歌舞，认真地给我们这群老少众人演上一场，演出质量也是比较好的那一种。一到年底或节日，电影院也会有一至两部电影在我们的大餐厅内放映，每年得来上一到两次直接把欢乐笑声送到我们跟前，只是后来随着电视节目的增加而不再感到这些电影内容的新鲜，但那份内容中的辛苦忙碌和爱都会是暖暖的一片。
90年代的个体经济陆续红火了起来，发了些财的人们有的以个人名义到院里来搞一些捐助，让我们也能分到他们的一份辛勤中的爱。从默默无闻的点滴捐助到带有广告宣传性质的、次数较多物品和较少的捐助都有。
今天来位某某个体企业人士为福利院的孤儿捐助了多少书本，没几天又会有某个企业的爱心人士送来了些玩具，随后影像与照片录音分别被放到了电视报纸广播等传播较广的媒体上。他们达到了宣传自己的目的。这就是一个双赢的结局，这其中如友谊商场捐助来的物品，我们的孩子们走出来的表演也是值得的，这个商场的确能实惠到我们这些孤儿们的日常和节日所需。
那时我们孩子们收到一些羽毛球和足球是会把它们当成宝贝似的，因数量有限只能被放到值班室内保存，谁先到就先借出来谁就先玩，后到的也只能跟着前面的一批的孩子去玩，玩不上的也只能站脚助等着那个先退出战场的那一个了。那个场面是很热闹的，但谁不会为玩不上而发生吵架的事，因大的会照顾比较小的孩子，在这赛场上始终属于公平参与的游戏。
一些小的，或不想多给些实惠个体和集体企业在给我们捐助时就有些不那么厚道了。这些老板们说是来搞捐助的时候会事先通过熟人挷定某个媒体后再事先通知我们这里，而我们院里面对这种“正能量”也要积极配合。他要是先不跟你说捐助的物品和数量你也就不知他们会给孩子们带来什么样的惊喜，而每次院里针对这些都要下一番功夫来准备，如送来物品量少或不是实用，这就会让双方的热闹中直接影响到孩子们的日常与学习了。我们小孤儿们到时会有歌曲、舞蹈和诗朗诵等节目来欢迎每个捐助者的到来——其实，这对于较小的孩子是有着一种锻炼其表现能力的，可对于紧张学习中的孩子是种分心与干扰了。
孩子们在我们那个大餐厅认真表演自己的歌曲。《爱的奉献》、《掌声响起来》在孩子嘴上童声童气地歌唱，有模有样对着对面一名捐助者和他带来的一些人，而我们院里的一些人也在他们那一头站阵助威充数，跟着的一个录像师在周围不失时机地抓拍着每个亮眼的镜头。接着几个娃娃用自己的舞蹈把我们的节目落幕，后走上来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代表全体孤儿在前面讲话：“我们非常感谢某个企业的某某人对我们孤儿的关怀！我们一定用好好学习来回报这个社会的深情厚意，……”于是大家鼓掌，拍照，给他们桌上那几件水果上那条印有企业名称来一个特写，如完成了一张长长的全家福照。
“小伟，今天的欢迎发言讲得有些快了一些。没睡好啊！等一会会多让你吃几个苹果。咱们把衣服换一下到后院去抓蚂蚱去。”铁军同他一起走进自己的住处说。
“那还用现背，一有这种事还能跑了我。我的表演还行吧？今天不过又是讨来些小思小惠。走吧。”他们说完便出门直接奔向后面的菜地和那片树丛中而去。
这种捐助时常会光顾到我们这里，多在周日这个孩子们较多在家的时候。
身为一个孤儿的我从心底反对这种功利大于慈善的行为，因我们这并不缺一些用商业宣传挷架、打扰来换我们一方都会有的物品。如果企业一方的捐助值得宣传，我想这也是应该的，毕竟我们这个社会应该积极传播正能量的光和热。一些不当的捐助活动对一些小的孤儿就是种无言的伤害，让他们从小就明白这个世界全是表演出来的，将来学那么多文化也是为这种行为服务的。小小的孩子怎么能成为为五斗米而折腰的道具呢，等长大后他（她）们会有一个什么样想法，回味这事时内心可能会有些酸涩，有欢乐吗？当然，与社会正常而有质量的互动我们要大力支持提倡。
如果这个社会就是这个样子的，我想也要给这里的儿童留下一份他（她）长大后还能回忆起的童真、童话，和成人能给到的传统而有意义更加清澈的一双眼睛。
等到孤儿们到了一定适当的年龄，这也要因人而异，在院的教育者要主动出击对孩子讲解这个社会上所发生一些必要的人情世故和违反道德事情的底线在哪。就今天来说的什么网红现象等等，你不要认为在你身边的孩子们什么都不知道又是那么听话。一天你把他们扔到社会上，不明事理又要把天真到底的青少年是不会顺利走出人生第一步的——适当给孩子们“遇上”点挫折是对小孩子们有好处的。
我们这些孩子面对一些没有什么意义捐助的表演无异于那些在大街上乞者，只是场合不同罢了。
如果我们的小孩子们是给他人一种单纯的表演我个人是支持的，如是与另一个艺术团体那就是一个更加完美的一个活动。培养小孩子从小不怯场、敢说话，能用文艺形式来陶醉自己与他人也是一种很好的分享——人的素质不是一天能培养出来的。
我想社会给我们的捐助应该对应我们孤儿真实的需要：个人和团体送到孤儿身边的精神文化和物质时要事先与院方沟通策划对孩子们成长是更有意义的捐助。我想下面的捐助对孩子们成长如再完善一步是更有益处：
例一、某个剧院给我们这捐助来一些音乐剧的票，让孩子们感受一下音乐的魅力，可并没有人来事先给小孩子们讲解或有份说明卡片介绍这场音乐剧的民族历史背景，故事内容，人物和道具，音乐的语言等。人们的精力有限，如把一场捐助策划周全一点将会得到更好的效果。
既然这场音乐剧的票是给孩子们听的就应该让孩子们在听到它后对其文化修养有所提高，而不是让这个一群能看动画和电视剧的人在椅子看的它直犯困，走出剧院时仍然是群迷迷糊糊的过客，没两天也就会把这事给忘了。
再就是社会人士在给这里捐助图书时要精心挑选一番，找一些孤儿那没有的，孩子们应该读的书，不要把什么书籍都凑数般给捐助到这里来。而我们这里也要善于管理利用这些学习工具，不要整齐摆放在那装饰门面，常常怕书给损坏与丢失。
好事要是做的好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例二、一群志愿者给院里的孩子送来了有些久违了的现吃现包的饺子。他们自己带来馅和面便在我们那个食堂内加工了起来，一阵忙碌之后，热气腾腾的放到了每一孩子们的碗里，味道当然是不错的。
我想如果有时间的话，这样的活动尽量让一些年龄较大的孩子们参与进来，学习做饭也是一门技艺，小的也可以帮着端端盘子来感受劳动中的享受。当然我们成人不要说让他们来还不够添乱的，让其吃好再把这件事做得好才是目的。一个热闹和谐又有着大家庭氛围的画面，我想这会让孩子们在长大后也是很难忘记的。
例三、一些有能力商场和餐厅在节假日捐助来的节日文化和餐饮文化也是一个很好的慈善项目。它们让小孩子们从小能了解一些他们不常接触到异域文化，而不只是从电视上看到那些不那么系统的西方文化。如西方人是怎样过圣诞节的，西餐的正确吃法及餐桌礼仪。这些没有较为专业人士来给介绍是很难弄懂的。一些玩具也是很好的益智捐助，尤其是对婴幼儿，……
例四、你如果有钱想给我们孤儿捐助一些话这是一件很好的事，可我想你把现金捐助到我们这里不如给孩子们捐助一些教育资源是更好更加实在一些。给较小的孩子们请一个画师、音乐、英语等方面的辅导老师让他们增长一些修养和技能在身于未来是更重要的事。
我们这也有个人五百，一千元的捐助者在放下钱后就默默地离开了我们这，我们甚至不知道人家的名字和住址——大爱无声。
大额的捐助最好要有第三方参与，监督来确保这些爱心能用到孩子们的身上。因为在90年代我们这就有一起较为极端的行为：一家大商场为80多岁的那个朝鲜族老太捐了两个比较高档而舒适的床垫，原因是人家看到有病在床的老人那个铺位有些太薄了些，捐助时顺便又给她对面的那个老人也捐了一张。捐助的时候院里把人家笑脸欢迎进来，什么也没多说，只说了些欢迎下回合作的话，可人家前脚一走，后面我们那个大院长就把人家的爱心给没收了起来。理由：这个房间的两个床铺垫得太高，影响到了整个房间的整洁。呸！这都不是人才能干出来的事：你在捐助者在场时为什么不说个明白。
后来我在院里再也没见到那两个价值不是便宜的白色床垫子。在这个院里也发生过人们把捐到老人和孩子们手中的物品再收回后重新发放给我们，但是与原来的比是要少了数量的物品。
例五、我希望随着社会的进步和多种类型的技术学校的兴起，捐助也要有些新意，如果技术学校为我们孤儿在学校中捐出几个位置来安排我们这里没有考上大学的孩子们是个更大的善举。这同样对这个学校也会有着很好的社会效应，社会的人们认同这个技校，这个技校也会招收到更多的学员，经济也会进一步得到增长。
如果福利院的经济较好的情况下，技术学校能给免去一半的学费也是好的，让孤儿们走进社会身有一技之长才是要紧的事，毕竟孤儿在这个社会上与正常人群相比是占少数的，有社会责任的企业只要出上一把力，而孤儿一方只要自己努力就会让他们有个良好的未来。
现在这个社会有着一个相当大的而又复杂的空间，我们孤儿院即使再不缺钱、坚决不接受来自社会的捐助我想这是不对的，原因是一个福利机构是包打不了天下的，给孩子们创造就业机会才是硬道理。
让我把这时间再回到我们得到第一次捐助前的场面：
一天，院里主管孤儿的那个阿姨挨着这侧房间快步走了过来：“孩子们，快把各自的房间打扫一下，马上要有人来参观了，可能又要有人要捐东西了。行动快点。”说完她也抄起一把笤帚先在走廊一侧开始了率先示范。
男孩子的行动可谓飞快：门窗大开，一把笤帚在砖地上快速而大幅度挥起，瞬时尘灰掀地而起布满整个房间，10几秒的时间就会将地上杂土残物收入撮子当中；一条抹布从床头到桌子一走便到了门口转上了一圈，屋内简单的几样物件便有了些光彩：
今天不知人们又能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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